《菜根谭》注译 【五】心性篇(1)

【五】心性篇

二三二、杀气受薄 和气福厚

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唯和气热心之人,其福亦厚,其禄亦长。

【译文】

天地间的气候,和暖则生机盎然,寒冷则萧杀枯索。所以性情脾气清高冷漠的人,承受享用也就微薄;唯有气度温和心地热忱的人,他的福分也丰厚,他的福运也久长。

【注解】

性气:性情脾气。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温水》:“俞益期性气刚直,不下曲俗,容身无所,远适在南。”

清冷:清高冷漠,指人的风神俊秀或心地清洁。见○六三【注解】

受享:享受,享用。见一八七【注解】

凉薄:微薄,浅薄。前蜀·杜光庭《蜀王本命醮葛仙化词》:“綰六镇之封疆,德慙凉薄;控诸化之灵胜,诚切欣荣。”

和气:见一七九【注解】。温和的气度。《礼记·祭义》:“有和气者必有愉色。”

热心:犹热情,热心肠,热忱,谓有兴趣,肯尽力。宋·李觏《偶题饶秀才溪光亭》诗:“万事热心成浩叹,一樽撩眼怕长迷。”

禄:〈名〉本义福气,福运。《说文》:“禄,福也。”

【评语】

天地间大自然的运转道理,极为奥妙而不可思议。就以气候的变化来说,严寒酷暑都不太适合于人的生存,唯独温暖的春日和凉爽的秋月,由于气候温和使万物同享恩惠,所谓春种而秋收,使万物都有始有终有因有果。可见“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乃是造物者所规定自然规律。一个人的性情是需要磨炼的,待人太热或太冷都不好。但在社会中,古道热肠毕竟让人愿意接受,和和气气更是持家立业之根本。一个性情过于冷酷的人就如寒冬一般,使万物丧失了生机,这种人很难得到人的协助。“敬人者人互敬之,助人者人互助之”。可见社会必须互助合作互相尊重才能进步。从做事来讲,个人力量是有限的,“大家捧柴火焰高”“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人们必须互助合作才有更大力量。假如一个人整天板着冰冷的面孔自认清高,那谁愿意和他精诚合作创造事业呢?结果这种人只有在离群而居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度过寂寞的一生,人间的温暖也会由于冷漠而少有。人的性情如此,他的福祉怎能够悠久厚重呢?反过来说,和气热情的人像是春天,万物滋长,欣欣向荣,他所享的福泽也必然是长久而深厚的啊!

二三三、天理路广 人欲道狭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土。

【译文】

天然义理的道路上非常宽敞,稍加留心深思胸怀就会觉得广阔远大恢宏开朗;人世欲望的道路上非常狭窄,刚才寄托踪迹眼前全部都是荆棘载途尘土泥泞。

【注解】天理:天道,自然法则。《庄子·天运》:“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泛指道义。《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四:“自道神鬼莫测,岂知天理难容?” “天道”佛教所说六道之一。佛说,“众生无始劫以来,都在六道中生死轮回,辗转不息。”佛陀概括世间一切有情众生,归为六大种类: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这即是“六道”。这因佛陀不但能见凡夫肉眼之所见(如人畜二道,而畜道凡夫亦只见其少分),且亦能见凡夫肉眼之所不见(如天、修罗、鬼、地狱四道)。学佛之人,以相信圣言量为依归,固不可因我之不见,遂谓为虚诞无有。天道,天,是天然自然,享乐殊胜、身形殊胜之义;此道众生,居六道之首,威德特尊,神用自在,故名为天。共分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亦名空界);自下而上,计二十八层天。其中欲界六层,亦如人间,有男女饮食之欲;其第二层名忉利天,居须弥山顶,自有三十三天(此三十三天,约横面言),即山顶四角,各有八天,中为帝释天主,世俗所尊玉皇上帝,即指此言;而第六层,则名他化自在天,却是魔王波旬所居。色界有四禅十八层天,皆有禅定,已无男女饮食之欲,犹带身形楼阁诸色;其中前三禅各三天,第四禅有九天。又无色界有四层天,入四空定,已无形相,只存神识。人道,人,梵语摩冕赊,翻为意,以此道众生作一切事,皆先意起。法苑云:人者,忍也,于世违顺,人能安忍。阿修罗道,阿修罗,此翻无端正,又翻无酒,或云非天。以此道众生男丑女端,故名无端正。又因遍采名花,酝于大海,欲成香醪;但以鱼龙业力,其味不变,故云无酒。因多嗔多忌,虽有天福,而无天德,故名非天。畜生道,畜生,梵语底栗车,亦云傍生,以其形傍(身多横住),行为亦傍(心多不正),故云傍生。此道众生,包含甚广,举凡飞禽走兽,羽毛鳞介,或四足多足,有足无足,水陆空行,皆摄属之。就其出生,分为四大类:胎生,在母胎中,含藏而出。卵生,依卵孵生。湿生,藉湿秽暖气而生。化生,无而忽有,唯依业力,变化而生。饿鬼道,饿鬼,即鬼道、鬼趣、饿鬼道。又鬼者畏也,饿云饥饿,此道众生,多受饥饿怖畏,故名饿鬼。地狱道,地狱,梵语泥黎,翻为苦具;乃造恶众生,受苦器具;又因居处地下,故名地狱。上面六大种类有情众生,所以名“六道”者,道犹路也,是能通义;谓六道中众生,轮转四生(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循环三界,互相通达,故名为道。这即一般常称的“六道轮回”。轮回的情形,各随业力,或人变鬼、或升天。古人说:“钻马腹,入驴胎,涂炭曾经几度回,或时天帝殿前过,或向阎君锅里来”,哪有定算?昔忉利天上帝,尚且不免要入陶家变驴(如法句譬喻经),何况其下的凡夫?此六道中,天、人、修罗三道,以因中多为善故,果报亦胜,名三善道;鬼、畜、地狱三道,以因中多为恶故,果报则劣,名三恶道。其三恶道,又称三途,途含二义:一是途炭,取残害义,此中众生,多受残害;二是途道,取所趣义,为造恶众生,所趣向处。六道的凡夫,或升三善道,或堕三恶道,经上喻曰“头出头没”;谓整个三界六道,就如一大苦海,海中业浪,翻腾汹涌,前浪刚把吾人打出海面,哪知一口鲜气尚未吸足,后浪随来,又将吾人打沉海底。如此,有时头出,有时头没,总是离不开这一大苦海,这就是吾人的有情环境啊!。

游心:留心、心神倾注在某一方面。《庄子·德充符》:“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

广大:指胸襟开阔,局度宽宏。《礼记·乐记》:“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孔颖达疏:“广大,谓志意宏大。”

宏朗:指思想、胸怀等开朗宏伟。郭沫若《集外·我的作诗的经过》:“尤其是惠特曼的那种把一切的旧套摆脱干净了的诗风和五四时代的暴飙突进的精神十分合拍,我是彻底地为他那雄浑的豪放的宏朗的调子所动荡了。”

人欲:人的俗望嗜好。《礼记·乐记》:“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孔颖达疏:“灭其天生清静之性而穷极人所贪嗜慾也。”天理人欲,简称“理欲”。天理,指纲常伦理;人欲,指人们的生活欲望。宋代程朱理学把这两者对立起来,要人们放弃生活欲望,绝对遵守封建伦理教条。后来进步的思想家都反对这一禁欲主义的观点。

寄迹:犹言暂时托身,借住。晋·陶潜《命子》诗:“寄迹风云,冥兹愠喜。”比喻立足投身。

荆棘泥土:荆棘,荆,荆条,无刺。棘,酸枣,有刺。两者常丛生为从莽。泛指丛生于山野间的带棘小灌木。《老子》:“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喻艰险境地。清·方文《三月十九日》诗:“龙种陷荆棘,未审存与亡。”比喻奸佞小人。《楚辞·东方朔〈七谏·怨思〉》:“行明白而曰黑兮,荆棘聚而成林。”王逸注:“荆棘多刺,以喻谗贼。”因此用于比喻坎坷难行的路或繁琐不好办的事。泥土,尘土,土壤。汉·王褒《责髯奴文》:“汗垢流离,污秽泥土。”也指污浊,范仲淹文中有“泥土轩冕”。

【评语】

人生在世是及时行乐还是追求理性,存在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凡是能合乎天理的大道,随时随地都摆在人们的面前供人行走,这条路不能满足人的种种世俗欲望,而且走起来枯燥寂寞,假如世人能顺着这条光明坦途前进,会越走越见光明,胸襟自然恢宏开朗,如此自己也会觉得前途光明远大。反之世人的内心总充满欲望,而欲望的道路却是非常狭隘的,虽然可以满足一时的虚荣、杂念,可走到这条路上理智就遭受蒙蔽,于是一切言行都受物欲的驱使,前途事业根本不必多谈,就连四周环境也布满了荆棘和泥途,只要往前走一步就会弄得满身污浊,久而久之自然会越陷越深,使人坠入痛苦深渊无以自拔。追求物质需求和情感要求是必要的、合理的,但如果因此而沉溺就不是明智之举;从长远看,人生应该有高层次的追求才对。为善或是作恶,在最初的一步都不能不格外谨慎。最初要是走错了道路,踏入邪途,再想回到原来的正路就非常困难了。作恶正是由浅入深,一步步的走上了恶路。日本古代有一个著名的强盗石川五史卫门,是一个富豪之家养大的公子哥儿,有一天他家来了客人,石川以开玩笑的态度偷了客人的钱物。他的乳母不但不责备他,反而称赞他的机敏。五史卫门渐渐养成了偷盗的恶习,最后受了他人指使,行刺丰臣秀吉大关白被捉住而正法了。作恶是由渐而来,上面是一个例子。作恶并不限于所谓犯罪的行为,由道德的立场而言,连拒绝布施、心性吝啬的人,所行都不是正常之道。作恶虽然与先天的性格有关系,但是人生最初出发点的善恶关系极为重要。多数的人初入人欲的道路,第一步走错了,便铸成终生的大错。因此,一旦做错了,便要勇于回头。

二三四、磨练福久 參勘知真

一苦一樂相磨練,練極而成福者,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參勘,勘極而成知者,其知始真。

【译文】

一个艰苦一个快乐相互磨砺历练,磨练到极至就成为有福气的人,他的幸福才会长久;一种怀疑一种相信交替参酌磨勘,參勘到极至就成为有知识的人,他的知识才是真知。

【注解】

磨鍊:亦作“磨炼”,“磨练”。犹锻炼。《朱子语类》卷十七:“只恁地强信不得,须是学到那田地,经歷磨鍊多后,方信得过。”磨砺,磨练。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有志尚者,遂能磨礪,以就素业。”历练,经历和锻炼。《红楼梦》第一一五回:“若论到文章经济,实在从歷练中出来的,方为真才实学。”

極:〈形〉最高的,最远的,达到极点,最高境界。王勃《滕王阁赋》:“地势极而南溟深。”

始:〈名〉本义开头,开始。《说文》:“始,女之初也。”朱曰:“裁衣之始为初,草木之始为才,人身之始为首为元,筑墙之始为基,开户之始为戽,子孙之始为祖,形生之始为胎。”〈副〉刚刚,才。唐·白居易《琵琶行(并序)》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參勘:参,〈动〉领悟,琢磨。《红楼梦》:“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定。”检验。《韩非子·显学》:“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勘,〈动〉本义校订,核对。《说文新附》:“勘,校也。”判断。《窦娥冤》:“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参酌,犹言参考,酌定。《后汉书·曹褒传论》:“汉初天下创定,朝制无文,叔孙通颇採经礼,参酌秦法。”磨勘,反复琢磨,钻研。明·李东阳《麓堂诗话》:“但忆与彭民望作悲秋长律七言四十韵,不欲重用一字,已乃令亡弟东山细加磨勘,有一字乃復易之。”

知者:能了解的人,有见识的人。宋·苏轼《以双刀遣子由次其韵》:“作诗铭其背,以待知者看。”有智慧的人。《史记·商君列传》:“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见於未萌。”

真知:真才实学,深刻的哲理,真理;正确而深刻的认识。南朝·宋·谢灵运《辨宗论》:“真知者照寂,故理常为用,用常在理,故永为真知。”

【评语】

人生有时是苦、有时是乐,在这苦乐相寻(相继,接连不断)的环境当中,我们应锻炼自己的身体,修养自己的精神,而由不断的努力和体验所得到的幸福才是真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一时也不会泯灭。如果能够体念来之不易,善为保持,必定能够永久。研究一事物的道理,必须以诚挚的态度向上不断追求,发生疑问的时候,就要质询这个疑问,解决这个疑问,由互相参考发明的结果而得来的知识,是经过苦心努力的结晶,其所种的根基必定很深,这样的知识才算是真正的知识。知识是由读书得来的,有时听到旁人的言论,有时亲察周围的事态,也可以得到知识。但仅仅由读书或见闻得来的知识仍然不免发生错误,必须广求博览,彼此对照,这其中一定会发生许多疑问,然后再进一步去质询这些疑问,研究这些疑问,解决这些疑问,才能得到正确的知识。一般说来,学问浅,疑问的地方也少,学问越向深处研究,疑问也就越来越多。这就是所谓“学无止境,博学等于无学”的道理。自己认为很了不起,其实正是证明他没有学识;真正的学者常常抱著没有学识的感觉。如果身为学生,对自己学业不起疑问,证明他对于学问的不热心、不研究。反之,对于学问热心研究的人,必定有很多的问题发生,而进一步去求得解决,这样才能够得到真正的知识。人的知识多半是从书中得来,不过有时也要听取人们的言论,以及观察周围事态的变化,所谓“练达人情皆学问”就是指这种道理。因为仅仅从书架上得来的知识是不够用的,有时书中知识还会有偏差和错误,例如孟子就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而“学问”本身也包含在“学识”与“疑问”之中,需要人们去思考勘参。总而言之,安定的环境并不能培养人才,只有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练人的心性,因为温室中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

二三五、厚德载物 雅量容人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译文】

土地秽杂的地方大多能生长植物;流水清澈的河流常常不会有鱼虾。所以有道德的人应该存有包含垢误容纳污蔑的度量,不可秉持喜好高洁独自行事的操守。

【注解】

秽 <动>:本义荒废,长满野草。《说文》:“秽,芜也。从草,岁声。字亦作秽。” 秽 <形>,杂乱。柳宗元《永州八记》:“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肮脏,污浊。《玉篇》:“秽,不净也。”《文选·班固·东都赋》:“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

水清无鱼:水太清,鱼就存不住身,对人要求太苛刻,就没有人能当他的伙伴。比喻过分计较人的小缺点,就不能团结人。《汉书·东方朔传》:“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含垢纳污:垢:耻辱;污:污蔑。容忍耻辱和污蔑。指气度大,能包容一切。《左传·宣公十五年》:“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垢误,谓蒙耻受害。《后汉书·刘虞传》:“诸君各据州郡,宜共勠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误邪!”

好洁独行:好洁,爱清洁,常指嗜洁成癖。《宋书·庾炳之传》:“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輒令人拭席洗牀。”《新书·道术篇》中有“厚志隐行谓之洁。”比喻高洁的操行。独行,一人行路;独自行走。见二六九【注解】

【评语】

一个心地纯真、修养很高的人往往容易有缺乏容人雅量的不足,因为自己道德自律严,便由己及人。常言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可见一个人如果太孤芳自赏不但交不到朋友,就连任何事业也很难有所成就,因为他已经陷入孤立无援状态。世间并无绝对的真理,而且正邪善恶交错,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不相联系的。所以我们立身处世的基本态度,必须有清浊并容的雅量。一个人要想创造一番事业,就必须有恢宏的气度,俗话所说,“宰相肚里能行船”就是指明这种道理。能容天下的人才能为天下人所容,所以凡是一个能创大事业的人一定有容忍人的度量,史搢臣就曾说:“容得几个小人,耐得几桩逆事,近后颇觉心胃开阔,眉目清扬。正如人吃橄榄,当下不无酸涩,然回味时满口清凉。”实际上容忍小人虽然在实际上很难做到,如果我们能有顾恺之“倒吃甘蔗,渐入佳境”的人生观,自然就会有“厚德载物,雅量容人”的胸襟了。也为了事业上的成功,为了照顾大局,应该说谦让是美德,容人同样为美德。

二三六、病未足羞 无病吾忧

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论也。

【译文】

颠翻车驾的野马可以练就它疾驰效力,踊跃冶炼的金属终究归复于模具规范;只要一时优柔寡断游手好闲不加振作,就是终了一生也不会有一个前进步伐。白沙先生说:“做人有多少毛病未必足够羞耻,一生没有一点毛病才是我的忧患。”真是确切的言论啊。

【注解】

泛驾之马:泛驾,翻车。亦喻不受驾御。《汉书·武帝纪》:“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颜师古注:“泛,覆也……覆驾者,言马有逸气而不循轨辙也。”泛驾之马指性情凶悍不易驯服控御的马,借以比喻不守常轨的豪杰。

驰驱:策马疾驰。《孟子·滕文公下》:“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奔走,效力。宋·苏辙《代张公祭蔡子正资政文》:“声闻於朝,遂付兵枢,剔朽鉏荒,许之驰驱。”

跃冶之金:当铸造器具熔化金属往模型里灌注时,金属有时会突然暴出模型外面,这就是所谓跃冶之金,比喻不守本分而自命不凡的人,语出自《庄子·大宗师》篇:“今之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冶必以为不祥之金。”成玄英疏:“夫洪炉大冶,镕铸金铁,随器大小,悉皆为之。而炉中之金,忽然跳踯,殷勤致请,愿为良剑,匠者惊嗟,用为不善。”后以“跃冶”比喻自以为能,急于求用。亦指乐于接受锻炼而成良器。宋·范仲淹《金在熔赋》:“昔丽水 而隐晦,今跃冶而光亨。”

终归:终究,毕竟。唐·张鷟《游仙窟》:“纵使身游万里外,终归意在十娘边。”

型范:铸造时用的模具。范文澜《关于中国历史上的一些问题》:“地下发掘证明,战国已有不少铁制的兵器的型范,用以造铜兵器和农具。”典范,法式。明·谢廷杰《<诚意伯刘文成公集>序》:“光昭往训,树之风声,为世型范,何敢让哉。”

优游:作事犹豫,不果决。《汉书·儿宽传》:“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羣臣得人自尽,终莫能成。”颜师古注:“言不决也。”此处指优柔寡断,游手好闲。

进步:向前行步。《敦煌变文集·张义潮变文》:“陈元弘进步向前,称是‘汉 朝使命,北入迴鶻充册立使’。”谓人或事物向前发展,比原来好。《朱子语类》卷四二:“为学须先寻得一箇路逕,然后可以进步,可以观书,不然则书自书、人自人。”

白沙:明朝学者陈献章,广东新会人,字公甫,由于隐居白沙里,因此世人就称他为“白沙先生”,于明正统十二年进士及第,然而并未因此踏入仕途,被誉为“活孟子”。著有《白沙集》十二卷传世。

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出自明·陈献章《七绝·答張梧州書中議李世卿人物荘定山出處熊御史薦剡所及之二》:“為人多病未足羞,遍身無病是吾憂。眼中誰是醫和手,恨殺刀圭藥未投。”

确论:精当确切的言论。《魏书·逸士传·李谧》:“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毁,岂达士之确论哉?”

【评语】

一个有大志、有追求的人不要怕艰苦的磨炼。孟子说“忧劳足以兴国,逸豫足以亡身。”又说:“天将降大任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就说明一个人要想创立大事业,必须先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磨练心性,看他是否经得起困难的考验,然后才经得起巨浪的冲击,担当起“挽狂澜于既倒”的经邦治国重任。这就好比说顽劣不驯的野马在你叫他驯服驾车之前,必须请良师调教来操纵它,然后它才能驰骋千里。又比方说顽金不纯粹,遇到了炉火锻炼的时候,喷出炉外向四下溅跃,经过冶金工人把它巧妙纳入炉中一再锻炼,终于使它入于铸造的模型之中,成了有用的器皿。所谓:“百炼千磨真铁汉。”我们不怕生来有任何毛病,只要能够奋发修养,去掉了本身的缺点,没有不能成功的。最怕的是一个人生来就悠游岁月无所事事,精神不振、贪图安逸,这样荒废一生实在是可悲可怜。如八旗子弟无所事事的人,一生没什么波澜,终将被社会厌弃,被历史遗忘。一个追求者的一生可能要走弯路,有过失,但只要认识正确,不停脚步,终将会有所成就。白沙先生说:“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 是比喻人有过能改不算是羞耻,怕的是无病悠游的人,孔子所说的乡愿也就是这一流的人,一个国家这样的人多了,便没有进步,那不亡国又将何待呢?

二三七、一念贪私 万劫不复

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

【译文】人只要一动念间贪求私利,那就消除刚正成为柔懦,阻塞智慧成为昏庸,转变恩惠成为惨毒,沾染纯洁成为卑污,毁坏了一辈子为人品格。所以古代贤人以 “不贪”为珍宝,用来超越度过一生。

【注解】

一念:一动念间;一个念头。见○一二【注解】。佛家语。指极短促的时间。《仁王般若波罗蜜经·观空品》:“九十刹那为一念。”一刹那所引起的观念,《二程遗书》说:“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

贪私:贪求私利。明·海瑞《禁馈送告示》:“据卓茂谓岁时相遗,为人之情,似亦不宜峻絶也。然律设大法,官民界限凛不可越,且贪私成风,非一朝一夕,不峻辞絶之,不可止也。”

销刚为柔:销,〈动〉本义熔化金属。《说文》:“销,铄金也。”通“消”,清失、消除、消散。《庄子·则阳》:“是圣人仆也,是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 刚,〈形〉本义坚硬。《增韵》:“刚,坚也.”《说文》:“刚,彊断也。”坚强。《广韵》:“刚,强也。”刚正,刚直方正。唐·牛僧孺《玄怪录·齐推女》:“大人刚正,不信鬼神。”柔,〈形〉本义树木可曲可直。《说文》:“柔,木曲直也。”段注:“凡木曲者可直,直者可曲,曰柔。”软弱,柔弱。《韩非子·亡征》:“蚤见而心柔懦。”柔懦,亦作“柔愞”。优柔懦弱。《韩非子·亡徵》:“怯慑而弱守,蚤见而心柔懦,知有谓可,断而弗敢行者,可亡也。”

塞智为昏:塞,〈动〉本义阻隔,堵住。《说文》:“塞,隔也。”阻塞,使堵塞不通,用于抽象事物。明·王琼《双溪杂记》:“南北科道官亦交章论劾泽(彭泽)阻塞言路。”智,〈形〉本义聪明,智力强。《釋名》:“智,知也。無所不知也。”智慧,聪明才智。《墨子·尚贤中》:“若此之使治国家,则此使不智慧者治国家也,国家之乱,既可得而知已。”梵语“般若”的意译。佛教谓超越世俗虚幻的认识,达到把握真理的能力。《大智度论》卷四三:“般若者,一切诸智慧中最为第一,无上无比无等,更无胜者,穷尽到边。”昏,〈名〉本义黄昏。《说文》:“昏,日冥也。”〈形〉昏聩,糊涂。《吕氏春秋·有度》:“不昏乎其所已知,而昏乎其所未知。”昏庸,糊涂而愚蠢。宋·苏轼《思子台赋》:“吾筑臺以寄哀,信同名而齐实;彼昏庸者固不足告也,吾将以为明王之龟策。”

变恩为惨:变,〈动〉本义变化,改变。《说文》:“变,更也。”《小尔雅》:“变,易也。”转变,转换改变。宋·苏轼《应诏论四事状》:“小民既无他业,不免与官中首尾胶固,以至供通物产,召保立限,增价出息,赊贷转变,以苟趋目前之急。”恩,〈名〉本义恩惠。《说文》:“恩,惠也。”恩惠,仁爱。亦谓他人给予的好处、照顾。《文子·自然》:“去恩惠,舍圣智,外贤能,废仁义,灭事故,弃佞辩,禁姦伪,则贤不肖者齐於道矣。”慘,〈形〉本义残酷,狠毒。《说文》:“惨,毒也。”惨毒,残忍狠毒。清·蒲松龄《聊斋志异·龙戏珠》:“奈何以循良之吏,罹此惨毒,天公之憒憒,不已多乎!”

染洁为污:染,〈动〉本义使布帛等物着色。《说文》:“染,以缯为色也。”污染,沾染。宋·周敦颐《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沾染,浸润濡染。宋·苏轼《与蔡景繁书》之十二:“情爱著人,如黐胶油腻,急手解雪,尚为沾染,若又反覆寻绎,便缠绕人矣。”洁,〈形〉本义干净,清洁。《管子·水地》:“鲜而不垢,洁也。”纯洁,纯厚清白。《楚辞·刘向〈九叹·愍命〉》:“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王逸注:“言己受先人美烈,情性纯厚,志意洁白。”污,〈名〉本义停积不流的水。《说文》:“污,秽也,一曰小池为污。”字亦作“汙”《左传·隐公三年》:“潢汙行潦之水。”殷注:“水不流谓之汙。”〈形〉不清洁,肮脏。《广雅·释诂三》:“汙,浊也。” 卑污,卑鄙龌龊。《史记·日者列传》:“‘矫言鬼神,以尽人财,厚求拜谢,以私於己’,此吾之所耻,故谓之卑污也。”

人品:人的品格。见○○一【注解】

不贪为宝:表示以不贪为可贵、崇高,也表示廉洁奉公。语本《左传.襄公十五年》:“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

所以:用以,用来。《庄子·天地》“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成玄英疏:“三者未足养无为之德,适可以益有为之累,所以并辞。”

度越:犹超过,超越的意思。据《汉书·杨雄传》:“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心度越诸子矣。颜师古曰:‘度,过也。’”

【评语】

品行的修养是一生一世的事,艰苦而又有些残酷,尤其古人对品行有污染者很不愿意原谅。王阳明的理学主张“致良知”,他说:“良知无待他求,尽人皆有,只有被物欲汨没了他。”要求为人绝对不可动贪心,贪心一动良知就自然泯灭,良知泯灭就丧失了是非正邪观念,正气一失,其他就随意而变了。刚毅之气也就顿时化为乌有,而聪颖智慧也就变成了糊涂昏聩,仁慈之心也就变成了残酷刻薄,高尚品德也就染满了污点,只此一念之差就使一生的人格破产。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生活中一些人抵不住“贪”字,灵智为之蒙蔽,刚正之气由此消除。在商品社会,许多人经不住贪私之诱,以身试法。一些人大半生清白可鉴,却晚节不保,诚可惜哉。“不贪”真应如利剑高悬才对,警世而又可以救人。

二三八、心公不昧 外贼无踪

耳目见闻为外贼,情欲意识为内贼,只是主人翁惺惺不昧,独坐中堂,贼便化为家人矣!

【译文】

耳闻目睹所见所闻是外来侵害;感情欲望意念认识是内在敌人,只要是主人翁自己警觉清醒不愚昧糊涂,独自静坐中央厅堂,内贼外贼便可以教化成受我掌控的家中仆人了。

【注解】

外贼:贼 <动>,本义残害,伤害。《说文》:“贼,败也。”《荀子·修身》:“害良为贼。”外贼,来自外部的侵害。佛教认为人生和宇宙之间的关系,是由六根、六识、六尘互相牵连而成。根,有生长的意思。六根,指眼、耳、鼻、舌、身、心(意)等六种能生起感觉的器官。尘,是动摇、污染的意思。六尘,指色、声、香、味、触、法六种能污染身心,并且动摇变化的境界。识,是认识、了别的意思。六识,指眼、耳、鼻、舌、身、心(意)六根,和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接触时,所产生的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心识等六种认识、了别的作用。因此,以现代的话来说,六根是生理的器官,六尘是物理的世界,六识是心理的作用,三者构成了整个世界。其中,六根追逐六尘,而后产生六识,所以“六根”又常被称为“六根门头”,意谓六根居于守门的地位,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佛家认为色、声、手、唯、触、法六尘,都是以眼等六根为媒介劫夺一切善法,所以佛家才用“贼”这个字一代表六尘。情欲意识:欲是七情之一,所以叫情欲。即内心的情感欲望。何谓七情?《礼记-礼运》说:“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可见,情是喜怒哀乐的情感表现或心理活动,而欲是七情之一。奇怪的是,佛教的“七情”竟与儒家的“七情”大同小异,指的是“喜、怒、忧、惧、爱、憎、欲”七种情愫,把欲也放在七情之末。中医理论稍有变化,七情指““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志,这七种情志激动过度,就可能导致阴阳失调、气血不周而引发各种疾病,令人深思的是,中医学不把“欲”列入七情之中。那么,什么是六欲呢?《吕氏春秋·贵生》首先提出六欲的概念:“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者。”那么六欲到底是什么东西?东汉哲人高诱对此作了注释:“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可见六欲是泛指人的生理需求或欲望。人要生存,生怕死亡,要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于是嘴要吃,舌要尝,眼要观,耳要听,鼻要闻,这些欲望与生俱来,不用人教就会。后来有人把这概括为“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六欲。但佛家的《大智度论》的说法与此相去甚远,认为六欲是指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想欲,基本上把“六欲”定位于俗人对异性天生的六种欲望,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情欲”。

惺惺不昧:惺惺,清醒貌。明·刘基《醒斋铭》:“昭昭生於惺惺,而憒憒出於冥冥。”昧,〈形〉本义昏暗不明。《广雅·释诂四》:“昧,冥也。”愚昧,糊涂。 《左传·宣公十二年》:“兼弱攻昧”。不昧是不昏愦不糊涂。

中堂:正中的厅堂。《仪礼·聘礼》:“公侧袭受玉于中堂与东楹之间。”郑玄注:“中堂,南北之中也。”

家人:旧时对仆人的称呼。《汉书·儒林传·辕固传》:“窦太后好《老子》书,召问固。固曰:‘此家人言耳。’”颜师古注:“家人言僮隶之属。”

【评语】

一切外界的诱惑,多半是由耳、目的接触而来。所谓耳之于声,目之于色,耳所闻的是种种悦耳的声音,眼所见的是种种美丽的形色,在这耳习目染不知不觉中,人的本身就受了诱惑,这耳与目两者对人的修养来说,是外在的最强大敌人。不仅有这外在的敌人,还有内在的敌人,那就是为了贪得利欲的念头而起的一种意识,因为有贪的念头,心的修养就失去了真宰,走入了迷途。这内、外两种敌人,实在是可怕的两个贼。一旦遇见了机会,他就乘人的缺点向人进攻,人处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一点都不能松懈,必须加以注意和防范,这就得出人体的主角—心灵—也就是人的精神,本著严肃的态度,不眠不休的警觉,使内外的贼不敢任意侵犯,进而可以降服他们,使他们听命于心,为心来工作,化恶行为善行,变恶念为善念。人们要修身养性,排除私心杂念,可内贼和外贼这两种心理敌人实在可怕,稍一疏忽他们就乘虚而入向人们进攻。人们既然是处在这两种敌人夹攻的环境之间,必须时时提防不要成为六贼的俘虏(六贼:佛教语。即色﹑声﹑香﹑味﹑触﹑法六尘。谓此六尘能以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为媒介,妄逐尘境,如贼劫财,损害善性,故称。)。然而人不可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没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做保证是不能饿着肚子去修炼的。人不是神仙,无法完全不受物欲的诱惑,但对物欲情欲的需求,必须多作自我克制。官能上的享乐可以调剂身心,过度也可以腐化人性;情欲上的活动可以创造人生,但是走向极端也可以毁灭生命。因此我们日常生活必须遵守一定的原则,要发乎情止乎礼,否则在人欲横流的社会里,就有一失足而堕入物欲大海而丧生的危险。而保持一种高尚的道德情操,是成就事业的可靠基础。

二三九、看破认真 可负重任

以幻境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肢体亦属委形;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得破,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译文】

从虚幻境界而言,不论是功名富贵,即使四肢躯体也是属于上天委付的形体;从真实境界而言,不论是父母兄弟,即使一切事物都是属于吾辈同一的整体。人要能够看得透彻,认得真切,才可以胜任人世间的重大责任,也可以摆脱人世间缰绳锁链。

【注解】

幻境:虚幻的境界。唐·王维《为兵部祭库部王郎中文》:“深悟幻境,独与道游。”

委形:委,赋予,委形,谓自然或人为所付与的形体。《庄子·知北游》:“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

真境:道教之地。亦指仙境。《宋史·乐志》:“蓬莱邃馆,金碧照三山,真境胜人间。”是超物质的形而上境界,也就是超越一切物相的境界,这种境界是物我合一永恒不变的。《庄子·齐物论》中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这里作真实的境界解,

一体:谓关系密切或协调一致,犹如一个整体。见一二○【注解】

看破:看透;看穿。见○一七【注解】

负担:对自己所担负的工作的谦称。《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齐侯使敬仲 为卿,辞曰:‘羈旅之臣,幸若获宥。及於宽政,赦其不闲於教训,而免於罪戾。弛於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此作重大责任解。

缰琐:缰绳和锁链。比喻束缚,拘束。《汉书·叙传上》:“今吾子已贯仁谊之羈绊,繫名声之韁锁。”颜师古注:“韁,如马韁也。”

【评语】

世间的事,假如说是假的,不但一切的功名富贵,即使是你本身的肢体,也不过是借托你的身体而成形罢了。假如说是真的,则无论是我的父母兄弟,即使是世间的万物也都和我是一体。所谓“幻境”就像梦幻泡影,如镜花水月都是假借而来。所谓“真境”就是纯真,实体真实而不虚。举例来说罢,雨、雪、水、霜、露都是因温差的作用而假借现出各种不同的形态。这也可说是一种虚幻痕迹。其实,真实的境界不过是水的一体而已。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人畜草木,也都是万象同根,天地一体,森罗万象莫不是由同一个真体假借各种形态而显示出来的种种幻迹。因此,由幻迹而言,世间其实可以说是无物无我,身是由土里来的,仍然要回到土里面去。由另一面真境来说,则父母兄弟固然不用说,天地间的万物都与我是一体,并非是别物,因此,天地万物应该是平等的。由这一个真体显化出来千差万别的假相,到了最后并没有什么亲疏优劣和取舍憎爱的分别,人如果能够真正透视这一个道理,才能够担负起平天下的重大责任,达到了功成名就的博大境地,而后更能够由这名利的缰绳与锁缚之中解脱,达到自由自在的真知境界。人必须不为外物所累才能保持心灵的安宁、淡泊,但在商品经济的社会中,追求金钱,讲求致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风尚。当人的心灵被金钱所锈蚀,那么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精神的主宰者,而完全成为物质文明的被支配者。有的大款曾感叹自己是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越是富有,贪图物质生活享受越多,精神越是空虚。如何摆脱这种精神空虚,乃是今后人类所共同追求的目标。其实人生要想确实得到解脱,只有抱有“明心见性,返璞归真”的人生观才能达到目的。当然过分强调返璞归真操守清廉也是不现实的,但一个人不讲道德情操,一个社会不讲精神追求,以至学子放下学业先生丢下教鞭下海追求金钱致富,那么这种富是畸形的。对一个有作为的人来讲,不摆脱物累而加入世俗的争逐就不会有为有成。

二四○、品质修养 切忌偏颇

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填密,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译文】

气质形象要高放旷逸,却不可以疏浅轻狂;心念思虑要缜致细密,却不可以繁琐屑细;情趣意味要冲和淡泊,却不可以偏执枯寂;操行德守要严正显明,却不可以偏激刚烈。

【注解】

气象:气概,气派。元·陈以仁《存孝打虎》第二折:“恨不的莽拳头打挫牙关,八面威气象全无,十石力身躯软瘫。”此处用于人指人的气质、气度,形象。另见一六七【注解】

高旷:豁达开朗。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上》:“惟御寇斟酌三氏,政得其中,视老聃坦遂过之,视庄周驯厚过之,视杨朱高旷过之。”谓心胸开阔,性情超脱。

疏狂:狂放不羁的风貌,豪放,不受拘束。见一○○【注解】。疏浅,粗疏肤浅。南朝·齐·王融《画〈汉武北伐图〉上疏》:“凿饮耕食,自幸唐年,而识用昏霾,经术疏浅。”轻狂,非常轻浮,轻薄,极不庄重。宋·苏轼《定风波·感旧》词:“薄倖只贪游冶去,何处?垂杨繫马恣轻狂。”

缜密:细致,周密。《礼记·聘义》:“縝密以栗,知也。”郑玄注:“縝,緻也。”琐屑:烦琐,细碎。唐·岑参《佐郡思旧游》诗序:“悲州县琐屑,思掖垣清闲。”

冲淡:冲和淡泊。《晋书·儒林传·杜夷》:“夷清虚冲淡,与俗异轨。”

偏枯:偏于一方面,照顾不均,失去平衡。见一四一【注解】。偏执,片面而固执。宋·苏轼《乞罢详定役法札子》:“所见偏执,乞罢详定役法。”枯竭,匮乏,竭尽。刘湛秋《新诗话》:“而那种矫揉造作、故弄玄虚,或情感枯竭、形若槁木者,未得诗中三昧。”

操守:平素的品行志节。《新唐书·裴度传》:“度退然纔中人,而神观迈爽,操守坚正,善占对。既有功,名震四夷。”操行,操守、品行。《史记·伯夷列传论》:“操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厚累世不絶。”德守,道德操守。《逸周书·官人》:“富贵者观其有礼施,贫贱者观其有德守。”

严明:严肃而公正,严格而明确。《后汉书·李固传》:“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

【评语】

一个人做人做事固然要往光明正大的坦途上走,可惜的是往往一不小心就发生偏颇而得到相反的后果,因此作者才特别向世人提出忠告,因为不但节省很容易被人误为吝啬,就连高旷也容易被人指为疏狂,缜密也容易流于琐屑。所以一个人如果能做到不偏不颇,才有资格列身超凡入圣的境界。什么事都不能过分,品德和气质的修养也是这样,如果把一种好的品德视为教条而走向极端,那这种品德反而有害于人。一个人要想作到不偏颇,恰到好处,言行以至思想境界需要进行一个很长的磨炼过程。因为人们做事做人总是向好的方面追求却难以适度,看到好的一面却忽视随之而来的不足,那么一不小心便会失之偏颇,得到相反的结果。人应当保持这样的一颗心:气质一定要高洁广大,气质卑鄙的人绝不会受尊敬,也不足以担当起大的事业;然而,眼睛只知道向上面看,和世间的事物脱了节,这种行动就超出了常轨;心思考虑一件事情当然需要精密审慎,但也不能只注意到小的问题而忽略大的方面,对于某种事物发生经过应当从多方面去了解它,而后才能独乐其乐。反过来说,对于任何事物都不感觉兴趣的人,所谓过于清冷凄凉的思想,就好像是槁木死灰没有一点生气,对于人生更不相宜。其次,心要有固定见解,把持一个主义,严肃固执的做,否则就容易动摇。但是,如果太固执了,也容易走上偏激的道路,同样是不合中庸之道。

二四一、事来心现 事去心空

风来敕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译文】

轻风来了敕晓竹子,轻风过后竹林没有留下声音;大雁度过寒凉水潭,大雁离去水潭没有留下雁影。所以君子当事情到来时内心开始显现,事情过去后内心随着空虚。

【注解】

敕:〈动〉本义告诫,嘱咐。《说文》:“敕,诫也。”敕晓,告戒晓谕。《东观汉记·杜诗传》:“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猝暴民间,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资治通鉴·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引此文,胡三省注云:“敕,戒也;晓,开諭也。”

寒潭:寒凉的水潭。南朝·宋·谢灵运《九日从宋公戏马台集送孔令》诗:“凄凄阳卉腓,皎皎寒潭絜。”大雁都是在秋天飞过,河水此时显得寒冷清澈,因此才称寒潭。

【评语】

人不能总为烦恼扰心,不能老让琐事缠身,当人间万象纷至沓来时,一个有修养的人是善于调节内心平衡的。佛语有“象由心生,象随心灭”。当风来的时候,这是竹子与风有因缘而遇合,风过去之后缘尽又一切皆空。所以说“风过而竹不留声”,如果声音永久不停息,那万事的因缘就永久不散,一切诸法之象不空,天地宇宙将来也容纳不下这一切。所以,一切诸法是空象,都是过而不留的。雁过寒潭而潭不留影,也与竹不留声的意义相同。这两件事使人看过之后,有一个大觉和颖悟,那就是:万事万物无论是常是短是苦是乐,到头来都有个散场的时候,最终不由个人意志决定。所以人生应当抱定随遇而安的态度,应随缘而住,事情来了就用心去服务,事情过去之后心像要立刻恢复寂静,如此才能保持自己的本然真性于不失。用这种心态来处世,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不是逃避社会责任,而是一种办事方法,因为事有大小,如果事事劳心挂念,整天在事务中忙忙碌碌,分不清大小主次,同样会没有效率。

二四二、君子德行 其道中庸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译文】

清廉能够有所包容,仁慈能够善于决断,精明不能防害观察,刚直不能过于矫情,这就是所谓蜜饯不宜过甜,海鲜味道不宜过咸,才是处人做事的美德。

【注解】

有容:有所包含,宽宏大量。清·王士禛《池北偶谈·谈献五·在疚记》:“待小人尤宜宽,乃君子之有容。不然,反欲小人容我哉?”

矫:〈动〉本义把箭杆揉直的一种器具。引申为“正曲使直”把弯曲的物体弄直。《广雅》:“矫,直也。”矫情,掩饰真情。汉·董仲舒《士不遇赋》:“虽矫情而获百利兮,復不如正心而归一善。”谓故违常情以立异。《后汉书·逸民传·高凤传论》:“或高栖以违行,或疾物以矫情,虽轨迹异区,其去就一也。”

懿德:美德。唐·吴兢《贞观政要·论崇儒学》:“《礼》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所以古人勤於学问,谓之懿德。”

【评语】

严于品德修养是好的,但严的结果应该是符合中庸之道,这样行事才可能不偏颇。不能认为因为自己品格优良或做好事就自然正确,往往正确过头却适得其反。一个清廉自守的人固然值得尊敬,可是他们往往轿枉过正,把自己的格调提升得很高,对于社会上的万事万物容不得一点沙子,嫉恶如仇,结果就变成毫无容忍雅量的偏激。这样行事其主观努力和客观效果很可能相反。反之一个宽宏大量而又居心仁厚的人固然受人爱戴,这种人可能又往往缺乏果断力。这样可以成一个老好人,却办不得大事。一个聪明人如果没有高尚的品德修养,不能在处事中掌握好分寸,聪明会对他造成妨害,就是通常所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很精明,可精明到至清便可能一事无成。正直的人多有和一般人不同的作法,这作法有时也可以是正直人的短处。从上看来,清廉的人必须兼有容人之量,宽仁大度的人必须富有决断力,聪明的人必须不要有害于他的聪明,正直人不要有奇怪矫情的行为,能够如此,就好像是食物里加蜜而不过甜,海产鲜味里如盐而不过咸,人能如此就没有过而不及的弊病了。可见做事要保证主观努力和客观效果一致,一方面要求品德端正,另一方面得把好做事的尺度,有一个合适的方法才行。

二四三、穷当益工 勿失风雅

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一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驰哉!

【译文】

贫穷人家打扫干净地面,贫家女子梳理干净头发,景致陈设虽然不鲜艳华丽,气质风度自然是端庄高雅。品德高尚的读书人一旦面对穷困愁苦寥寂落寞,为何动辄自我废弃驰骋呢!

【注解】

益工:益,〈副〉更加。《韩非子·喻老》:“君之疾在肌肤,不治将益深。”工,“工”、“巨”(矩)古同字,有“规矩”,即持有工具。本义工匠的曲尺。《说文》:“工,巧饰也,象人有规榘也。”《玉篇》:“善其事也。”《詩·小雅》:“工祝致告。”益工,即更加要尽其所能,更努力下功夫。穷当益工有“穷且益坚”的意思。穷:穷困;益:更加。处境越穷困,意志应当越坚定。《后汉书·马援传》:“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

净:〈动〉洗净,清除。佛家用语,指破除情欲、无所沾染。《后汉书》:“为教以修善慈心为主,不杀生,专务清净。”净扫,打扫干净,扫除净尽。

气度:气魄风度。《晋书·苻坚载记下》:“猛瓌姿儁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风雅:文雅。见二一○【注解】

穷愁:穷困愁苦。唐·李嘉祐 《早秋京口旅泊章侍御寄书相问因以赠之时七夕》诗:“祗有同时驄马客,偏宜尺牘问穷愁。”

寥落:寂寞不得志。吕温诗中有“独卧郡斋寥落意,隔帘微雨湿梨花”寥,寥寂,冷落,寂寞。明·顾起元《客座赘语·尹山人》:“入我明,仅传张腊遢、冷子敬、尹蓬头三数公,一何寥寂也。”落寞,落拓,潦倒。清落蒲松龄《聊斋志异·红玉》:“如此落寞,尚不刻苦,乃学浮荡耶?”

奈何:怎么,为何。《礼记·曲礼下》:“国君去其国,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大夫曰‘奈何去宗庙也’;士曰‘奈何去坟墓也’。”

废驰:废弃懈怠。谓应施行而未施行。王冕《剑歌行》:“我来四十鬓已斑,学剑学书俱废弛。五更闻鸡狂欲起,何事英雄心未已。”荒废;衰败。明·陶宗仪《辍耕录·浙西园苑》:“当爱山全盛时,春二三月间游人如织,及其卒,未及数月,花木一空,废弛之速,未有若此者。”驰骋,指在某个领域纵横自如,能充分发挥才能。《汉书·司马迁传赞》:“亦其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

【评语】

贫与富是身外物,家贫家富都应保持精神上的超越,人的气质品性不完全是外界物质所能决定的。贫穷人家虽然身居茅屋草舍,衣食困苦,但是假如能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也会使精神愉快培养出清雅气象。一个妇女生长在贫穷人家,所穿的虽然都是粗布衣裳,但是如果头发梳得干净,衣冠整洁仪态大方,精神充实,举止有度,自然也能增加高雅气质。可是却有一些修养不够的书生,稍不如意就怨天尤人,遇到挫折就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如此怨天尤人牢骚满腹,失去风雅,终将一事无成。君子生在天地间,其心的洁白清明,气质品格的高尚,即使流落到困穷失意的境遇,也千万不可颓靡懈怠自暴自弃,如果妄自菲薄堕落了品格,那就等于明珠埋于粪土,美玉出了瑕疵,是多么可惜的事啊!

二四四、未雨绸缪 有备无患

闲中不放过,忙处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处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处有受用。

【译文】

闲暇中不轻易放弃,忙碌时就会有受益;宁静中不误落空寂,行动时就会有得益;私下里不欺骗隐瞒,公开时才受人尊重。

【注解】

未雨绸缪:语本《诗·豳风·鸱鸮》:“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繆牖户。”原谓趁天还没下雨,就把窝巢缠捆牢固。后以“未雨绸繆”喻事先做好预防、准备工作。

放过:犹放弃。《朱子全书》卷九:“曾子鲁钝难晓,只是他不肯放过,直是捱得到透彻了方住。”

受用:犹受益,得益。见二二○【注解】

落空:没有着落;没有达到目的或目标。宋·苏轼《次韵答元素》:“蘧蘧未必都非梦,了了方知不落空。”

暗中:不公开的,私下里。明·高明《琵琶记·感格坟成》:“谁知有神,暗中相救济。”

欺隐:欺骗隐瞒。《论方田均税札子》:“或姦民欺隐,或官吏诛求,税未及均,民已大扰。”

明处:公开的场合。

【评语】

做事做人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功德圆满,功成名就的,平时不抓紧时间积累知识,平时不注意修身养性,指望临时受用不可能有长久的效果。自古以来名将驰骋千军万马之中而泰然自若,他们都能运用他们的兵法韬略运筹帷幄来作战,虽说经常出入于九死一生之中,却仍然能悠闲自得毫不仓皇,这就说明“闲中不放过,静中不落空”的效用。例如拿破仑在战场上还不忘给他的爱人写情书。此外,俗语常说“临阵磨枪”,“临渴掘井”,是不能从容应敌的。这又说明了平时毫无准备的害处。古人说“太平原是将军致,不许将军看太平”,同样也是说明这种道理。一个人的修省也应如此,应时时处处保持一致。慎独功夫更是重要,不要认为一个人在深夜独处没人知道而作些坏事,像鸡鸣狗盗之徒一样夜间蠢动,其实只能欺人于一时,却不能长久掩饰自己的劣行丑迹,一但事情败露就将永远难以作人。所以一个君子必须注意平时的磨炼、积累,才会临事有一定之规,做事有一定见识。君子应当有青天白日般的光明居心,俯仰无愧于天地,即使面对千万人,也敢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

二四五、念头起处 切莫放过

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劝莫轻易放过。

【译文】

念头初起的地方,才发觉向私欲路上走去,就要挽回从真理路上来。念头一起就警觉,一警觉就转向,这就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紧要关头,劝告你不要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注解】

挽:挽〈动〉本义牵引,拉。《小尔雅·广诂》:“挽,引也。”《说文》:“輓,引之也。”扭转,挽回。《三侠五义》:“火攻破敌,挽强为弱。”

觉:〈动〉本义醒悟,明白。《说文》:“觉,悟也。”警觉,警醒觉悟,警醒发觉。《阿毘达磨俱舍论·分别根品二》:“作意谓能令心警觉,胜解谓能於境印可。”

转:〈动〉本义转运。《说文》:“转,运也。”掉转,转向。《韩非子·说疑》:“若夫转身易位,全众传国,最其病也。”

【评语】

很多事往往在一念这间决定今后的人生道路,而一念不慎足以铸成千古恨事,因此先儒才有“穷理于事物始生之际,研机于心意初动之时”的名言。这两句话的意义,是教人要去私欲存天理,当临事动心的时候,如果感觉到心倾向私利私欲方向,就要赶快扭转方向,改往真理的方面前进。当这个心意初起而能够觉悟不对,立刻向善的方向转念,就是转祸为福之道,也就是起死回生的关头。所以,生死祸福在乎自己,一念之差万劫不复,这一个为善去恶的念头,千万不要轻易的放过。人有物欲是人的本能,无论是谁,看见了眼前的利益都想伸手取得,在这一刹那之间,不起善恶的判断,贸然去取得后,觉得是不正当的行为,这时候如果能够静静的考虑一下,就发现了这事是私利私欲,不合乎真理,赶快放手仍不算太晚。如果执迷不悟继续的做去,那就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了。所以,无论对于什么事,总要注意到心意初动的时候,切莫因私欲而种下祸根,更不可不加思考而贸然从事,就不至于做错事坏了人品。但一念的铸成并不在当时而是在平时的锻练,就像一个人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不计后果的事,而能出现这种情绪的本身,说明这个人在平时可能还没意识这件事是好是坏。可见一个人不能防邪念于未然,就可能出现“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的凄惨后果。但是假如让私心杂念和道德伦理并存是很矛盾很困难的,所以人必须拿出毅力恒心控制私心杂念,并且当机立断地把这种欲念扭转到合乎道德的路上。这个扭转只能在平时注意磨炼自己,那么临时引发的生死祸福的命运才可能操之在我。一念之间上可登天堂下可堕地狱,所以人在善恶邪正之间千万不可有所忽略。人不能总是到事后才悔恨自己,当生机在握时,当幸运在手时,决不可轻易放过。

二四六、吾厚吾德 逸心補勞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勞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補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译文】

上天减薄我的福分,我以延厚我的德行来迎接它;上天劳累我的形体,我以放逸我的心情来弥补它;上天屈厄我的境遇,我以亨通我的至道来通达它。上天又能奈何我什么呢!

【注解】

薄:〈动〉减轻,减少,减损。汉·晁错《论贵粟疏》:“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减薄,降低,减弱。五代·王定保《唐摭言·韦庄奏请追赠不及第人近代者》:“无何,有美姬为润帅周宝奄有;蒙(顾蒙)不能他去,而受其豢养,由是名价减薄。”

厚:〈动〉优待,推崇。《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因而厚遇之。”延厚,增厚。宋·张淏《云谷杂记》卷三:“上谓之曰:‘欲正旧典,先合用卿,然欲令卿延厚寿基,稔育闻望,乃先用沆,宜无歉。’”

迓:〈动〉本义迎接,同“讶”。《尔雅》:“迓,迎也。古本皆作讶。”

逸:〈动〉本义逃跑。《说文》:“逸,失也。从辵兔,兔谩訑善逃也。”释放,从约束、禁闭、奴役下释放出来。《左传》:“乃逸楚囚。”放逸,放纵逸乐。《逸周书·时训》:“蜩不鸣,贵臣放逸。”朱右曾校释:“放逸,放纵晏佚。”

厄:〈形〉本义困厄,遭遇困境。《说文》:“戹,隘也。从户,乙声,字亦作厄。”〈动〉为难,迫害。《史记·季布栾布列传》:“两贤岂相厄哉?”屈厄,困窘。三国·魏·李康《运命论》:“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於陈蔡 。”

亨:〈形〉本义献。引申义通达。《易·坤卦》:“品物咸亨。”亨通,通达,顺畅。《易·随》“元亨利贞”唐·孔颖达疏:“元亨者,於相随之世,必大得亨通;若其不大亨通,则无以相随,逆於时也。”

道:〈名〉本义供行走的道路。《说文》:“道,所行道也。”道德,道义、正义。《孟子·公孙丑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指宇宙的本体及其规律。《荀子·天论》:“脩道而贰,则天不能祸。”至道,指最好的学说、道德或政治制度。《礼记·表记》:“道有至,义有考。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考道以为无失。”郑玄注:“此读当言‘道有至,有义,有考’,字脱一有耳。”晋·陆机《演连珠》之六:“是以至道之行,万类取足於世;大化既洽,百姓无匱於心。”佛、道谓极精深微妙的道理或道术。汉·牟融《理惑论》:“(老子)曰:‘用其光,復其明,无遗身殃。’此道生死之所趣,吉凶之所住。至道之要,实贵寂寞,佛家岂好言乎!”

【评语】

天对我太偏私,给我的福分太少,我就应当积厚我的德行,不可以抱怨天,如果我能够持久的自强不息,幸福自然而然会到来。如果我的身体劳动得太多,我就更有养心的工夫来补救这体力的不足,而不可轻易放弃,徒然伤损精神,影响身体的健康。如果天给我的际遇太坏,使我痛苦,我就应当以守正道的精神开拓自己的命运,以最大的决心度过眼前难关,使我脱离这命运魔掌的支配,反而可以自由左右运命,那就是天对我也没有法子,自然而然也就赐福于我了。古人常说“天助自助者”,可见天运是给自强不息的人,天虽然能够生出很多福运,但绝不给与怠惰的人,幸福的命运要我们用铁锹去把它挖掘出来。“天道无私,常与善人”,所以只要我们心地善良多做好事,不论上天对我们如何残酷,总有一天能凭自己的主观努力,而挽回自己坎坷的命运,绝对不可自暴自弃妄叹命薄。但是,我们的努力必须站在道德的立场上,由自己纯正的真心而发出来。天对于利欲之念太深的人也是非常憎恶嫌恨的,天福善人而打击坏人,这差不多成了千古不灭的定律。有时候也有所行非道的人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福运,但这种违反天意的假造福运,不但不能继续永久,最后必定遭遇悲惨的结果。但是究竟什么是上天呢?其实古人所说的上天,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真理,也就是万物生命来源的大地和空气。没有它们万物都不能生存,自然也没有任何真理存在,自从人类登上月球以后更能证明此种道理,可见古人所说的“父母天地”确实有道理。

【注065】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一•集醒》同文。缺末句。

二四七、天机最神 智巧何为

贞士无心徼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憸人着意避祸,天即就着急中夺其魄。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译文】忠贞的人无意祈求福扯,上天则偏偏在他无意的地方牖导他的内心;憸佞的人用心逃避灾祸,上天则偏偏在他焦躁不安中夺走他的魂魄。可以想见上天的机智权谋最为神奇,人的智慧技巧又有什么好处。

【注解】

贞士:志节坚定、操守方正之士。《韩非子·守道》:“託天下於尧之法,则贞士不失分,姦人不徼幸。”

无心:犹无意,没有打算。晋·陶潜《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佛教语。指解脱邪念的真心。唐·修雅《闻诵〈法华经〉歌》:“我亦当年学空寂,一得无心便休息。”

徼福:祈福,求福。《左传·成公十三年》:“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於先君献穆。”

即就:即〈动〉本义走近去吃东西。《说文》:“即,就食也。”<连>同“则”。那就。《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即患秦兵之来。”就,〈副〉只,单,偏偏。

牖衷:谓启发其内心。见一二九【注解】

憸人:小人,奸佞的人。《书·冏命》:“尔无昵於憸人,充耳目之官。”憸佞,奸邪谄媚。《新唐书·杜黄裳传》:“夏、绥、银节度使韩全义 憸佞无功,因其来朝,白罢之。”

着意:有意,集中注意力。《楚辞·九辩》:“罔流涕以聊虑兮,惟著意而得之。”朱熹集注:“著意,犹言著乎心,言存於心而不释也。”

着急:焦躁不安。宋·杨万里《晓行闻竹鸡》诗:“路不唤君君自去,为谁著急不归休。”

机权:机智权谋。元·无名氏《度柳翠》楔子:“处世有机权,脱身改模样。”

智巧:智慧与技巧。汉·枚乘《七发》:“於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相御之智巧。”《韩非子·扬权》:“圣人之道,去智与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

【评语】

据《论语》颜渊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话好像命定论的消极思想,其实研究起来颇有道理。富贵幸福是不能用祈褥得来,否则从古到今不会有那么多为追求幸福而牺牲或为求个人富贵而争得你死我活的事了,假如富贵幸福能用祈祷得来,那么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可言呢?这说明古人有时不信天命,有时又希冀天命。在生活中,一些自然法则是需要遵循的,恶人不能遵循社会公德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灾祸临门;君子居贫,又往往有意外之喜,所以万事应听其自然,不可越过法律、公德去强求。忠贞的人士,节烈的妇女,只知道守著忠义节操,不求有什么幸福奇遇,上天却体恤他们的苦衷,在他们无心求福时,反而给予了很大的幸福,使他们心中充满快乐。虽然他们在一生中前半段受尽了折磨,晚年却多半是亨福无穷的。即或是中途发生不幸遭遇、大的变故,或是为国尽忠而死,或是孤苦守节而亡,也必传留于千古,为后世所敬仰。心地阴险的小人,只图获得利益,多方面做坏事、想方法躲避灾祸,也天天祈求上天保佑他,上天对于这种人不但不会给他幸福,反而要降下灾祸,教他们受了报应,这就是所谓“天机莫测”。世间有些谋害人命的人,事情经过了几十年,终究还是被人发现,受到刑法的制裁,上天的智慧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二四八、田看收成 人重晚晴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良言也。

【译文】

歌姬舞女晚年嫁人从良,一生的娼妓生涯没有妨碍:贞女节妇晚年丧失守节,半生的清寒辛苦都成泡影。俗话说:“看人的功过得失关键是看他的晚节。”真是至理名言呀。

【注解】

声妓:亦作“声伎”,旧时宫廷及贵族家中的歌姬舞女。晋·袁宏《后汉纪·顺帝纪上》:“融外戚家,虽好儒术,而服饰甚丽。坐絳纱帐,侍婢数十,声妓不乏於前。”

从良:旧谓妓女脱离乐籍而嫁人。宋·王闢之(1031年—?,字圣涂,宋代临淄人。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进士,授任河东县—今山西省永济县知县,以“贵德尚贤”闻名。“考于诗,复其旧贯,种荔枝数百株”,又修荔枝楼。绍圣四年—1096年告老还乡。黄庭坚说他“知务乐善、击强拨烦”,著有《渑水燕谈录》十卷。)《渑水燕谈录·谈谑》:“子瞻通判钱塘,尝权领州事,新太守至,营妓陈状,以年老乞出籍从良。”

烟花:指妓女或艺妓。唐·黄滔《闺怨》诗:“塞上无烟花,寧思妾颜色。”此指娼妓生涯。

无碍:没有阻碍;没有妨碍。汉·扬雄《法言·君子》:“子未覩禹之行水与?一东一北,行之无碍也。君子之行,独无碍乎?”佛教语。谓通达自在,没有障碍。南朝·梁简文帝《大法颂》:“我有无碍,共向圆常。”

贞妇:旧指从一而终的妇女。《礼记·丧服四制》:“礼以治之,义以正之,孝子、弟弟、贞妇,皆可得而察焉。”孔颖达疏:“贞妇者,谓贞节之妇。”

失守:谓丧失节操。《左传·成公十五年》:“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守节,旧指寡妇不再嫁。《汉书·五行志上》:“董仲舒以为伯姬如宋五年,宋恭公卒,伯姬幽居守节三十餘年,又忧伤国家之患祸,积阴生阳,故火生灾也。”

清苦:守贫刻苦。见二二五【注解】。清寒,清贫,贫寒。《晋书·文苑传·王沉》:“僕少长于孔颜之门,久处于清寒之路。”

【评语】

人生晚节不保是可悲可憎,只有活到老学到老,不断立新功,才可能保持一个完整的人格,实现道德的完善。人生实际上是很艰难的。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所有这些话都是在强调一种道理,就是一个人不论以前出身如何低贱或者如何堕落,只要能够痛下决心猛回头重新作人,世人不但原谅他们过去的失足与不幸,而且钦佩他们的毅力与勇气。反之,一个人虽然有很好的出身和过去,如果到了晚年受了诱惑误入歧途,就会做出所谓“晚节不保”自毁名节的劣迹。例如汪精卫青年时代起就追随孙中山革命,而且建下了很多功功。他当年冒死刺杀清摄政王,被俘后还写了一首壮志凌云的诗说“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岂料到了他后半生却晚节不保,竟不顾民族大义甘为日寇傀儡。到南京成立所谓“新中华民国政府”,结果落得一遗臭万年的汉奸罪名。反之吴佩孚虽然做了大半辈子祸国殃民的军阀,但是他到了晚年却能秉持民族大义不受日寇的威胁,结果为此而惨遭日寇杀害。可见一个人的晚节实重要,这就是所谓“盖棺论定”的道理所在。人们对于朝闻道而夕死是大加褒扬的,因为过去的不足终因迟到的善举得以弥补。古语说:“看人只看后半截。”真是至理名言。这就是人生重结果,种田看收成的道理;不然的话,人生在世间就没有是非与公理了,那人和禽兽还有什么分别呢?

二四九、多种功德 勿贪权位

平民肯种德施惠,便是无位的公相;士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

【译文】

平民百姓愿意播种功德布施恩惠,就是没有爵位的公卿将相;达官贵人徒然贪图权势祈求宠信,竟然成为有爵禄乞讨之人。

【注解】

种德:犹布德,施恩德于人。《书·大禹谟》:“皋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怀之。”孔传:“迈,行;种,布。”行善积德。苏拭有“种德如农之种植”的句子。

施惠:给人以恩惠。宋·何薳《春渚纪闻·市药即干汞》:“性好施惠,遇人有急难,如在己也。”

无位:犹失位。谓在上故贵,但无人君之德,则失其位。《易·繫辞上》:“贵而无位,高而无民。”尚秉和注:“在上故贵,失正故无位。”此处作没有爵位解,指没有一定的地位。明·刘基《全婴堂序》:“夫济人利物,无位不能焉。”

公相:指公卿、宰相一类的显官。唐·韩愈《祭十二郎文》:“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士夫:通称男子。金·元好问《聂孝女墓铭》:“以子则孝,以妇则义。以断则勇,以守则智。於今之人,麟凤之瑞。莫靳者名,天曰美器。不於士夫,一女之畀。铭以表之,并志予媿。”士大夫;读书人。汉·王符《潜夫论·交际》:“夫处卑下之位,怀《北门》之殷忧,内见謫於妻子,外蒙讥於士夫。”汪继培笺:“士夫,谓士大夫。”

贪权市宠:贪权,贪图权势。《庄子·盗跖》:“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市宠,博取别人的喜爱或恩宠。汉·扬雄《百官箴·司空箴》:“流货市宠,而苞苴是鬻,王路斯浮,孰不倾覆。”贪权市宠,贪婪权势祈求获得宠信。

乞人:讨饭的人,乞丐。《孟子·告子上》:“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竟:〈副〉竟然,倒。含出乎意料之意。《世说新语·自新》:“竟杀蛟而出。”

【评语】

人的尊卑与高下,不在于地位和爵禄的大小,而在于他的德行,行善或作恶不在名位高低,而在于人的品行;其区别在于有爵之人影响比平民大些而已。虽然是一位没有地位、没有爵禄的平民,如果能够行仁修德,施恩于人,在名义上虽没有地位官阶,在精神上却是一位有品的大臣。反之,位在庶民上面的官吏们,滥用权势与地位,贪图高官与厚禄,对上争宠邀功,对下颐指气使,甚至贪污受贿,利己自肥,这样的人实在是有爵位的乞丐;他天天在那里所叫的无非是‘钱’与‘权’两个字,不过是贪得无厌的小人行径。一个人热衷于功名利禄贪恋权位又没有品格,那他为了攀龙附凤获得权位就会阿谀诌媚胡作非为,“走高门”“走后门”,拉帮结派,招朋呼友,争权纳贿等无耻行径,也会接踵而致。这种精神上人格上的乞丐在现实生活中却很多,也很可憎。

【注066】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三•集峭》同文。

二五○、念积累难 思倾覆易

問祖宗之德澤,吾身所享者是,當念其積累之難;問子孫之福祉,吾身所貽者是,要思其傾覆之易。

【译文】

要问祖宗先辈的恩德福泽,我们自身所享有的就是,应当感念他们积累的艰难;要问子孙后代的福惠祥祉,我们自身所贻厥的就是,需要思考他们倾覆的容易。

【注解】

德澤:恩德,福泽。《韩非子·解老》:“有道之君,外无怨讎於邻敌,而内有德泽於人民。”

念:〈动〉本义常思,思念,惦念。《说文》:“念,常思也。”感念,思念。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之一:“修身悼忧苦,感念同怀子。”感激怀念。明·李贽《与方伯雨柬》:“以先公之故,犹能记忆老朽於龙湖之上,感念。”

福祉:幸福,福利。唐·李翱《祭独孤中丞文》:“丰盈角犀,气茂神全,当臻上寿,福祉昌延。”福惠,犹福利。南朝·梁武帝《南郊大赦诏》:“大礼克遂,感庆兼怀,思与亿兆,同其福惠。”祥祉,吉祥福祉。唐·韩愈《猫相乳》:“今夫功德如是,祥祉如是,其善持之也可知已。”

貽:〈动〉本义赠送。《诗·邶风·静女》:“贻我彤管。”遗留。《诗·周颂·思文》:“贻我来牟。”贻厥,指留传,遗留。语出《书·五子之歌》:“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貽厥子孙。”孔传:“貽,遗也。言仁及后世。”后也以“貽孙”指留传给子孙后代。

傾覆:竭尽,全部拿出。《北齐书·安德王高延宗传》:“倾覆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

【评语】

佛家说:“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因果的报应,毫厘不爽,现世我身所受的幸福果报,可以说是前生所作所为的结果。有时候本身的功德不足,必须问一问祖先是不是给我遗留了恩泽。如果我祖先德行深厚,本身没有什么功德,也可以享受祖先的德泽,蒙受生活的幸福,所以,我们应当感念祖先积德累业之难,同时加紧自己的修身积德,以为后世子孙遗留余庆。俗语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子孙所蒙受幸福的深浅多少,不但要看我们的修积与遗留多少,也要看我们于现世本身的幸福吉祥跟危险灾难,以及自己进德修业的工夫大小而定。所以,人必须时时思想子孙守业维艰,对子孙要善为教导,总要以戒慎敬惧的态度从事,方可上昭祖业的光大,下及子孙的荣耀。国土、家业都是祖辈先人留给我们的恩泽,是祖先经历艰难积累的德业,我们必须尽兴尽力地加以传承和维护利用,否则就有倾家荡产国亡种灭的危险。【注067】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四•集灵》同文。

二五一、不怕小人 怕伪君子

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及小人之自新。

【译文】

正人君子而假装为善,无异于小人的恣意作恶;正人君子而改节易操,比不上小人的改过自新。

【注解】

诈善:假装为善,虚伪的善行。见○八三【注解】

肆恶:恣意作恶。《清史稿·理密亲王允礽传》:“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肆恶虐众,暴戾淫乱,朕包容二十年矣。”

改节:改变节操。《孔子家语·在厄》:“(子贡)入问孔子曰:‘仁人廉士,穷,改节乎?’”即“改节易操”,改变原来的操行和志向。多指丧失应当坚守的节操;也指去恶为善。明·归有光《上王都御史书》:“故以为人之贤不肖有定,而古之知人者,决于一见,而终其身不易。彼有改节易操者,必其始非本性,有矫而为之者。”

自新:自己改正错误,重新做人。《史记·孝文本纪》:“妾愿没入为官婢,赎父刑罪,使得自新。”

【评语】

君子能够修学问、求知识、明是非、辨善恶,可以作民众的表率,如果靠自己的学问去做那些外面良善但内里奸诈的事情,就是假善人、伪君子。这和没有学问缺乏知识的小人公然作恶没有什么两样;再说君子明白事物的道理,竟然作恶,这不能不说他比小人犯罪的行为要深些。君子常被人尊敬,是因为君子能守节义。如果舍弃了节操而贪图利益,还不如小人悔过自新改邪归正可贵。况且,君子弃舍了节操就不称其为君子,只称得上是假貌为善的人。小人能够改过,就不再是小人,而是君子了。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对君子、小人的分别,便可以清楚的分辨了。不怕真小人,只畏伪君子。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生活中的暗箭却是防不胜防。社会上有很多道貌岸然的人貌似忠厚的君子,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肚子里净是阴谋诡计男盗女娼。尤其是有些自称“虔诚”信教徒,更假藉宗教名义,到处施小思小惠,既不知道《圣经》耶苏,也不知道释迦牟尼,骨子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因而破坏了很多真正虔诚教徒的美好形象。像这种伪君子假教徒,不但会受到社会唾弃,就是教会本身也理应他们开除教籍。但在现实生活中,这些披着道德外衣的人往往还能得逞于一时,欺世盗名。由于披上了一层伪装,识别起来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