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只有一个

读高一的时候,学校准备举办一场演讲比赛。从没登过台,也没在人多的场合讲过话的我,出于畏惧,自然对演讲比赛敬而远之。但看着有的同学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又满腹不服气,心里也很痒痒。

我的内心被这种复杂的情绪纠缠着、折磨着,既烦躁,又犹豫。父亲了解到情况后,亲切而又轻松地对我说:“正因为过去没登过台,现在才更需要上场;正因为你害怕做演讲,现在才更需要亮相呢。”

有时,人的畏惧之心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打消的,我依然犹豫着,心里是十分紧张和十二分的胆怯。于是,我便给自己找一个又一个理由,以此来证明我可以不必去参加这次演讲比赛。比如,这次演讲的奖品不吸引人了;我的强项在于写,不在于说了;要准备比赛肯定会浪费时间了等等,甚至连我个子矮、长得不出众都成了我不报名参加的理由。

“你说的这一大堆,都不叫理由,只能叫借口。你不想做成这件事,你可以找到一百个借口;但你要想做成这件事,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做成这件事!”父亲的脸沉了下来,很严肃。

我若有所思时,父亲还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想不想做成这件事呀?”

父亲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怯懦。可出于虚荣,我又用许多的借口把这种逃避包装起来,用满不在乎和不屑一顾的神态硬撑着。真的面对了自己,才看到了自己的虚弱和虚伪。我终于跟自己说:“你要真的不服气,就上台拿出个样子,让人看一看。”

我终于找到了使自己往前走的一个理由:“我想做成这件事,我要尽全力演讲一回。”而且,我还给自己减了一下压:拿不上奖,就算咱锻炼了一回;演讲砸锅了,就算咱锻炼了两回———除了锻炼了口才,还锻炼了自己的脸皮呢!

想通了之后,我便报了名,并专心于演讲的准备。没有了太大的压力,反倒轻装上阵。那次演讲比赛,我虽然没有讲砸锅,但也没有获奖,可我觉得自己的收获是丰厚的:我终于有了敢于当众讲话的勇气,自己的演讲能力也得到了锻炼和提高。

从此,我明白了,想要做一件事,完全没有必要一上来就害怕它,更不应该为这种害怕找许多的借口。想做,就去做,这便是唯一的理由。

借口,是个漂亮的面具,它遮住了自己怯懦的面孔;借口,是个温柔的杀手,它把勇气给销毁的同时,也摧残了自己的信心。人要想找退缩的借口真是太容易,正如想让自己后退、倒下太容易了一样。只要你喜欢找借口,随时就会找到借口,也永远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事。而前进是无须借口的,它只有一个必胜的理由。

给自己一个向上的理由,然后去攀登就是了;给自己一个成功的理由,然后去竞争同时也去合作就是了;给自己一个乐观的理由,然后去放眼遥望、俯首耕耘就是了。与人交往也是如此,给自己一个高贵的理由,与人相处时就能让自己于凡俗中活出不俗的味道,让日子于平淡中活出诗的意境。

给自己一个理由,把一百个借口抛置脑后,眼前便是一片豁朗。

父爱无边

老家只剩下老父亲和那动幢老屋了。我知道,孤独会使老年人加快衰老的步伐,何况父亲还多病呢!好说歹说,父亲才同意进城来住。可没几天,我就发现父亲的气色越来越差。在我那逼仄的房间里,他像一头被捆的老牛,焦躁不安。有一天,我中午下班回家,却发现父亲不在,四处找寻不着。黄昏时,父亲然回来了,脸上有了些喜色,他说他沿着一条街一直走下去,终于走到了有田野的地方,他在田野上与当地的菜农拉了很久的家常才回转。父亲喘着气,唠唠叨叨地数落着城里的不是,说成天呆在家里守着个电视机像个哑巴,说城里人很冷淡,对门对户不说话……几天后,我终于挽留不住,父亲又回乡下了。

春节时,我携妻带子冒着风雪赶往老家,在离家2里远的渡口,我一眼就瞥见父亲站在别人的屋檐下望着渡船。我心头一热,眼前模糊一片。在别人合家团圆一片喜庆的爆竹声中,我的老父亲却孤零零地守望着他的儿子!想像平日里他是怎样去池塘担水,去集市上背回柴米油盐,怎样守着一盏油灯度过寂缪的乡村夜晚,我的心头升起深深的忏悔:父母亲含辛茹苦抚育我读完了大学,我给他们什么回报呢?

整个春节期间,我闷闷不乐,为自己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而懊恼。父亲却看出了我的心事,一天,他在火塘边将火拨了又拨,吞吞吐吐地说:“你读了书,就是国家的人了,老牵挂我会影响工作的,这样吧,我认个干儿子,你,你同意不?”说完,父亲的脸上竟露出了孩童般的羞涩。我们那里有个习俗,干儿子与亲儿子享有同等“待遇”,是有财产继承权的。看到父亲竟为这一点点要求犹豫的样子,我对父亲充满了无限感激。因为求学,家中已一贫如洗,剩下幢老屋如一幅老牛枯瘦的身架,我对父亲还有什么财产要求可言?他和母亲省吃俭用,认准一个死理送我上了大学,这就是赐予我的最大的财产呀!想到这里,我连忙点头。父亲笑了,说:“还是要读书,读书就明事理。有了兄弟,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以后,你把你发表的文章常寄点给我看就是了。”

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勤劳朴实的乡村兄弟,他代替我在老家陪伴父亲,尽孝道。偶尔,他也能用歪歪扭扭的字给我回信,内容都是“父亲一切都好”,我知道,这都是父亲告诉他这样写的。终于有一天,村里有个进城做生意的女人碰见我,责怪道:“你在城里好安稳,你父亲快病死了哩。”

我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父亲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内疚的心情无法言表。父亲却愤然道:“那个多嘴婆,害的我儿跑这么远,她不知道人急易出事么?”然后,他撒了一把谷在堂屋中央,一阵吆喝,3只饿得发慌的鸡进了屋,父亲突然掩了门,鸡叫声便响成一片……

我啃着鸡,泪水却从眼镜片后滴落在碗里。兄弟说,父亲病时,兄弟要杀鸡给他补身子,父亲坚决不肯,说补他已无大用,留着给我补脑子还可以写出好文章。这天,他早早放下碗筷,坐在屋檐下,开始翻阅我的文章。我平时寄给他的文章,他已用针线装订成册,翻得多了,卷了毛边,就像一本乡村会计的陈年老账。我忽然觉得,那确实是一本账,里面记载着我对父亲无法偿还的债务。 (周碧华)

一碗大米饭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蜷缩的炕头,昏暗的油灯……都在我的脑海中深深扎下了根。

记得我七岁那年,曾祖母重病缠身,母亲精心地伺候她。

在那时,细粮是很奢侈的东西,一日三餐都是大饼子、玉米粥和小米饭等粗粮。为了曾祖母的病,父亲借来了一升大米。第天早上,母亲蒸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然后一口口给曾祖母喂下。

孝敬的定义就是留给曾祖母好吃的东西,那时我常常这样想。母亲那个时候有一张愁苦的脸,那就是在看我们大口大口地吃硌牙的玉米粥的时候。

一天有个亲戚来串门。那天做的是小米饭,但曾祖母的那碗大米饭依然没变。早上,曾祖母没起来吃饭;而我因为离校远,每天带饭上学。那天是亲戚给我装的饭,装好后,我就背着书包走了。

中午的时候。饥饿席卷了我的全身。饭盒还透着热气。我打开饭盒,一下子愣住了……饭盒里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饭!我不晓得那个亲戚是有竟还是无意的,简单的思维使我想不到那么多。这是曾祖母的饭,我不能吃。我也知道,那些大米借得不易。面前的大米饭在我的眼里一点点变大,我的口水不经允许就分泌出许多许多。周围的说话声、打闹声一会模糊,一会儿清晰。我悄悄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我。于是我盖上了饭盒,站起来擦了擦嘴,似乎我已经吃饱了。

整个下午,我在极度饥饿中度过。几次我有打开饭盒的冲动,毕竟那时我是个孩子。老师的话,窗外的阳光,统统变成了那盒大米饭,一遍遍地诱惑、冲击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我的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书包里那盒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走进家门的时候,母亲正在烧火,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我走到母亲面前,从书包里拿出那盒饭,递给母亲。那一刻我嘴一撇,要哭。母亲接过饭盒——她感受到了饭盒的分量。她不解地看着我。母亲打开饭盒,是一盒动都没动的大米饭……

母亲直直地盯着我,黯然的眼神中有一种沧桑和无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抱紧我,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我的脖子上。我任由母亲在我肩头啜泣。黄昏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整个屋子变成了一种惨淡的红色。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我感觉到母亲作为女人的脆弱,感觉到自己终于可以承受母亲的眼泪了。我用稚嫩的手擦着母亲的眼泪,可不一会儿,我终于也吓得哭了起来。“妈,你别哭,我长大了挣钱养活你……”我想我那时能说的只有这些。

一天放学,我看见很多人在我家,曾祖母去世了。我和大人们一样跪在灵柩前,母亲哭得很伤心。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曾祖母,手里端着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

 戴晓军

爱只是一根线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父母之间是否有真爱。他们天天忙于赚钱,为我和弟弟支付学费。他们从未像我在书中读到,或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互诉衷肠。他们认为“我爱你”太奢侈,很难说出口。更不用说在情人节送花这样的事了。我父亲的脾气非常坏。经过一天的劳累之后,他经常会发脾气。

一天,母亲正在缝被子,我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过了一会,我说:“妈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她一边继续缝着,一边回答道。我低声地问道:“你和爸爸之间有没有爱情啊?”母亲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满眼诧异地抬起头。她没有立即作答。然后低下头,继续缝被子。

我担心伤害了她。我非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后来我听见母亲说:“苏珊,看看这些线。有时候,你能看得见,但是大多数都隐藏在被子里。这些线使被子坚固耐用。如果生活就像一床被子,那么爱就是其中的线。你不可能随时随地看到它,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爱是内在的。”

我仔细地听着,却无法明白她的话,直到来年的春天。那时候,我父亲得了重病。母亲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当他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都显得非常苍白。就像他们都得了一场重病一样。

他们回来之后,每天的清晨或黄昏,母亲都会搀扶着父亲在乡村的小路上漫步。父亲从未如此温和过。他们就像是天作之合。在小路旁边,有许多美丽的野花、绿草和树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照射在地面上。这一切形成了一幅世间最美好的画面。医生说父亲将在两个月后康复。但是两个月之后,他仍然无法独立行走。我们都很为他担心。有一天,我问他:“爸爸,你感觉怎么样?”他温和地说:“苏珊,不用为我担心。跟你说吧,我喜欢与你妈妈一块散步的感觉。我喜欢这种生活。”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对母亲的爱之深刻。

我曾经认为爱情就是鲜花、礼物和甜蜜的亲吻。但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爱情就像是生活中被子里的一根线。爱情就在里面,使生活变得坚固而温暖。

举手投足之间

外公弥留之际,外婆整夜地陪他低声聊天,或者看着他,仿佛时间也静止了。

小时候,我爱去外公家。外公知道好多趣事、外婆的厨艺精湛。每每听外公眉飞色舞地讲完一段,爷孙俩都饿了。于是外公蹑手蹑脚钻进厨房,趁外婆没在,夹几片刚炸好的鸡排,赶忙回来和我分享。像一个小孩子。有几次外公被外婆“人赃并获”,只得被外婆打手。然后我们乖乖地摆好桌子准备开饭。那个时候,真开心。

有时外婆买菜,用了很长时间。外公就急得坐不住了,在窗边不住张望,希望看到外婆的身影。可是当得知外婆是为了买我们爱吃的玉米,走远路时,外公又喜笑颜开起来。

可是,后来外公,还是去了另一个再也触不到的世界。

后来的第一次没有外公的年饭,是在酒店吃的。外婆来了,却不大高兴。原来为大家准备的餐具,还少了外公的。可是当服务员送来一张椅子时,外婆却拒绝了,并谢了她。

外婆说:“昨晚老头子托梦说了,他也想吃点。他想吃的,你们都孝顺,都记得点了,他该是高兴的。不过,老头子说要和我挤一张椅子坐,就够了……”外婆是个朴实的人,但她的那番话,却让我比什么名著都记得牢。

外公外婆总是散发着某种东西,举手投足之间的,我说不出的,却总想亲近的东西。所以,就算是高考前的一个清明节,我依然坚持去爬高山,去为外公扫墓,去默默地和他交流。

外婆是细心的,摆出一小桌精巧可口的饭,在外公墓前。这个时候,外婆总是哭了。我知道,外婆听别人说过,另一个世界的人是很想吃供奉的食品的,可是他们的喉,只有针眼大。外婆想到外公那样子,就会很难过吧。而外婆每天叠的纸钱,已经厚的烧不完了。如果那飘飞的灰烬能带上外婆的思念,那么我觉得那些都是最美的情节。

外公与外婆之间的小动作,小对话,让我见证了他们的不离不弃。我的眼角常常湿润,或许因为,久在喧嚣,终于触动了心中长久未拨的一弦。

而我总是努力地去传递些什么,在举手投足之间。是对爱的敬仰,还是为爱而生的感激?